第二十二章 另一条线索
伊斯迈全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仰天长叹。“我的儿子……好久了，从四五年前开始，我把这个儿子给淡忘了。直到每一年的九月十一号，总是会有媒体报导……我这才记起来，我有这么一个独生子……”
“你一定很爱你的儿子。”我说。如果他不爱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在提起自己儿子的时候，心情如此沉重呢？
“是啊……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有被欲望给迷惑双眼，不记得阿拉，而投向撒旦的人才会对自己的孩子绝情……”伊斯迈擦擦左眼，双眼睁开，吐了一口气。
“我的儿子叫做亚克玛。夫妇俩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对他无微不至。从他只不过是个小婴儿，对他付出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他快高长大，成为一个国家栋梁，孝不孝顺不要紧，最重要就是不要做危害世界的事情，要做有意义的事……他在大马教育文凭的成绩不俗，所以获得奖学金，到日本去深造。”
“对不起，请容许我打岔一下，你的儿子就读什么科系呢？”赋衡问道。
“什么工程师的，忘了叫什么名……人老了，就是什么都忘记了……”伊斯迈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不中用啦……”
“谁说的，你的孙子还有你的妻子，需要你去赚钱啊……如果不是你，他们早就饿死了。那么你的儿子打的是什么工作？在哪里工作？公司的名字叫什么？”赋衡怎么对他的儿子这么兴趣起来了？
“他……他说他帮忙设计电脑的……（“软件？”我问道。）对，就是电脑软件的……公司的名字是个英文词，忘了叫做什么，谁叫我小时候读书不认真呢！我还记得当时我把这个名字告诉邻居时，邻居的一个小孩还说我骗人，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软件公司。我就说，我儿子怎么会骗我。虽然他人一直在日本，不过一直都寄钱给我们，所以我们的生活还过得去。”伊斯迈很自豪地说。
“该不会是……”赋衡犹豫了一下，“叫做Dark
Sun吧？”
“看！我就知道邻居小孩怎么可能会懂全世界的所有软……软……软什么的公司呢！年轻人，看来你也知道嘛！”伊斯迈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不用说，我的表情绝对像是被铁棒敲到头一样，简直就是糟透了。
我倒吸一口气，怎么连他的儿子也为Dark
Sun卖命啊？我偷瞄赋衡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沉重，不过眼神却是如此兴奋，就和他每一次有把握的时候，每一次快破案的时候，都会有这种眼神，该不会是？
“他做工时，很认真，大概学到了日本人的工作态度吧……然而……”
“为什么你说你的儿子很认真呢？”赋衡问道。
“因为他都是过了好久才打电话给我，说他每一次在做新的计划时，都必须整个精神投入工作，所以觉得对我们很愧疚，只要计划一完成，就会打电话给我们。”伊斯迈洋洋得意地说，有个这么认真的儿子，我想我也会高兴，如果我不知道Dark
Sun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可是后来，就在2001年，有一次寄了一大笔钱回来。我吓傻了，因为总共有一百万令吉之多！他说他的老板奖赏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所以送了他一百万令吉。他自己觉得不需要用到这么多钱，所以就寄给我们了。我就说：‘你自己没用上，难道我们就非得用了吗？’……”
“他是打电话给你，告诉你这件事情吧？”赋衡问道，伊斯迈点点头，“那么他说话的语气有没有比较紧张还是什么的？又或是有点喘气着？”
“他的确在喘气着，他说因为他刚去健身房……你怎么猜到的？”伊斯迈很惊讶地问道。很明显，亚克玛在911事件的那一年就逃出Dark
Sun了。可能被别人追杀着，所以跑了一段路才打电话给伊斯迈，解释金钱的来源，尽管那绝对不可能是Dark
Sun送给他的什么奖赏。
“几时打给你的？年头吗？大概几月？”赋衡追问道。
“三月初吧……我还记得不久后就是学校假期，所以带孙子去云顶玩一玩。接下来，他就没有寄钱给我，也没有打电话给我了。我们很担心，他是不是出意外了。直到国庆日前一天，他才打电话给我。”伊斯迈说，“他说，他还在忙着一个大计划，如果成功的话，就能够造福人群。这个计划只有成功后才会得到薪水，所以四月到九月的这段时间都不会寄钱给我们。他说，他快成功了，大概九月二十号，他就能完成它了。”伊斯迈说着说着，红了双眼。
我递上一包纸巾，他拿出一张纸巾，擤了擤鼻涕，继续说：“他还说……他还说……九月十一号那天要到美国的世界贸易中心去见一群人，对他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我当时就说：‘好好加油吧！不用太担心我们。不要累坏了身体啊！’我好后悔当时不叫他放弃计划，不要去见那一群人……呜……呜……”伊斯迈哭成泪人，眼泪如决堤般，夺眶而出，豆大的眼泪滑下他那经岁月摧残的脸。
“不要怪罪自己，要怪就怪那个毁了世界贸易中心的家伙吧！”我想，亚克玛知错了，所以想尽办法毁掉Dark
Sun。去见的那一群人，应该是有同感的人。没想到奥萨马，无意中帮助Dark
Sun杀死他们的叛徒。等一下！叛徒？那个电话里的人不是说他的儿子是没有容身之地的叛徒，难道？
“你的儿子在那一年有没有寄回来什么东西，还是告诉了你们些什么？”赋衡问道。
“有，把一个随身碟寄了回来，里面只有一个软件，一打开就是儿子的录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那个随身碟我还留着，我带你去我家……”伊斯迈还没说完，就传来敲门声了。
“先生，午餐送到！”该是侍应生吧？我站了起来，准备去开门，赋衡拉住我的手，摇摇头。
“我没有点午餐，该是你们弄错了。”伊斯迈说。
“不，这是先生入住的这间房间，包括了三餐服务。请打开门好吗？”侍应生说。
“不了，我不饿，你把午餐拿走吧！”赋衡拿着他的手机，要伊斯迈照着他所拟好的对话来念。
“对不起先生，你这样子很为难我。麻烦打开门好吗？”侍应生说。
“喂！为什么隔壁的那个有免费午餐，我没有的？”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对不起，小姐。这间房里的那位先生还的是包括三餐服务的费用……”侍应生连忙解释。
“帮我送给隔壁的那位小姐吧！我不想吃，但不希望浪费食物。”伊斯迈说。当然，也是赋衡事先拟好的。
“那么方不方便开个门，签收一下，过后先生才交给小姐。”侍应生说。
“这也要签收？从门缝下传给我吧！”
“不行，门缝太小了。我们的签收单是个笔记本。”
赋衡拿起手机，我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几行字：
打开门，让他把签收单传过来。小心，对方可能是个杀手。如果是杀手，带伊斯迈逃离这里，左边就是楼梯，我会躲在床底下，你的蓝宝坚尼只能给两个人坐。
我打开门，对方看起来很年轻，是个华裔青年。他一看见我，就把笔记本和钢笔交给我，我一接过笔记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汉字：
我是杀手
我很惊讶地望着他，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我一慌，把他的午餐车给推翻，撞到了他，然后拉着已经在我身旁的伊斯迈，冲向左边的楼梯。
我让伊斯迈跑在前方，不时地瞄后方，看看那位“年轻没有为”的青年杀手是不是跟上了，但我却看不见他的身影，这反而让我更慌张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斯迈大叫道，还加了好几句脏话。
“天哪！看在你儿子的份上，你就少问几句吧！”我真的很想骂一骂眼前的这个马来人，竟然住在6楼？
跑着跑着，终于累垮了，我们两个人站在楼梯的尽处喘气。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赋衡发给我的简讯，叫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尽可能在市区里绕一绕，特别是那些总是塞车的地方，直到我肯定没有人跟踪。
好吧！现在必须玩儿时游戏——捉迷藏了。只是游戏规则有点不一样，一旦我输了，就得赔上性命，我和伊斯迈的性命。很可能Dark
Sun就会查到洪文馨这号人物，还真糟糕，我决不能输了这场捉迷藏。
快抵达大厅时，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冲了出来。我没来得及看看对方的长相，无论他是不是那个杀手，我都必须尽快带走伊斯迈。
“伊斯迈！站着！你想知道亚克玛从事什么职业吗？”杀手突然喊道。
“什么？”伊斯迈慢下脚步了。
“快走！别听他说的！”我用力推了推他，希望他不要蠢到真的站着不动。
杀手知道伊斯迈不为所动，马上朝我们的方向开了一枪。碰一声，大厅马上传来侍应生的叫骂声，叫我们别在这里玩爆竹。
抵达大厅，刚快冲向大门方向跑去，又是碰一声，那个搞不清状况的侍应生吓傻了，想必是看见杀手拿着的那把手枪吧？推开玻璃大门，按了一下汽车遥控器，蓝宝坚尼的信号灯亮了一下。
“快上车！”我叫道，然后赶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时杀手也冲出酒店了。
启动引擎，连安全带也没时间扣了，直接踩油门离开，碰一声，听见车窗破碎的声音，差点打中了我们俩。安全上路了吧？我这时才扣安全带，然后猛踩油门，金牛怒吼一声，冲向前方去。透过倒后镜，看见一辆七人车正跟在我们车后。
但愿那辆车不是杀手的车子啊！我心中祈求着，然后继续直走，打算在谷中城那条塞车塞到疯的大路，想办法甩掉他们。在谷中城的停车场兜兜转转了许久，完全找不到泊车位，反正我又没打算在这里逛一逛。那辆七人车，还是跟着我。
一种莫名害怕的感觉慢慢爬上我的脊椎，万一我逃不出他们的魔掌，该怎么办？不敢继续往下想，这样子只会乱了阵脚，让他们有机可乘。离开了停车场，又是塞车。七人车还跟着我们。
我告诉伊斯迈，要他中途下车，自己搭德士回家，由我来想办法甩掉他们。伊斯迈点点头，于是到了时代广场的停车场，在停车场里兜兜转转，趁一个转弯时让伊斯迈下车，要他躲起来，然后继续在停车场里兜兜转转，离开时代广场，接下来就在吉隆坡各大广场的停车场乱逛，最后到了伊布拉欣警长那儿去，或许有警察在，杀手不会这么大胆。果然，我一抵达警局，七人车就离开了。隐隐约约看见穿着侍应生制服的杀手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竖了一支中指。看来这位杀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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