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时间

那天起，他上学路途多了一个人。他望着她，从一颗头颅，一步步变成完整的蓝裙白衫，往司机后第二排的座位里边坐好。他想告诉她，大家都有属于他们的座位，而几近满座的巴士，其实还有几个空位。但校巴座位其实也只是先到先得的机制，接下来的那对双胞胎兄弟就只得选择其他座位坐了。

日复一日，他总是看着她，坐好不久后，倚靠校巴窗口边上沉睡。而他，也似乎习惯这样看着她睡着，他也会按压不住那瞌睡的诱惑，也靠着窗边打瞌睡。巴士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欠缺活力，上了巴士后的每个，都带着同样的神情，选好位子后进入短暂的梦乡。有时候，当中有些差点睡过了站，成功躲过了唠叨。

有始有终，有了上学的短暂会面，也有了放学的健谈，回家的散步。他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总觉得他们俩的家实在是太靠近了，一不小心便抵达了她家，到了时候说再见。从以前隔着一片水泥墙的两人，变成隔着一个校巴走道的两人，一直到隔着几厘米的两人。

那年年初，他提议开着车子，带上她，说是到海边去走走。她看着他的演技，拇指指甲不停搓弄食指，点头答应。他们俩，坐在石头上，看着潮汐刮着那沙滩，浪潮拉着沙子往海里拖的时候，似乎烦恼也随着沙子，送到海里去了。

天色暗得特别快，他想起些什么，留下她自赏那海浪的歌声，直到他将发光的惊喜带来，照亮不了那漆黑的沙滩，却照亮了她的心窝。

他中学毕业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变少了。上了大学后，两人除了趁假期能够见上几面，只能偶尔透过通讯软体互相报备生活近况。情侣间少了面对面的热络，他们默默为彼此承诺，只要能够熬过远距离，就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终于，大学文凭也接到手中。此时此刻，他深刻了解现实的可怕，分分钟能够摧毁一段恋情。当初，大学三年，也有三个月的假期。一旦分隔两地工作，回家次数减少了，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两人踏入职场，目睹职场生涯的斗争，渐渐磨光了那仅存的耐心，从以前的吵架三小时，变成了冷战三天，三个星期。这貌合神离的关系，让他们重新思考，也重新守诺，找回初衷，也找回了熟悉的你我。

当他们都认定，不会再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时，她提出了分手，留下错愕的他，再次感受那现实的可怕。小时候的『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时的勾勾手，全都变得好遥不可及。

他们分手的那年她26岁。

十年后，她依然是26岁。

他回到了那片沙滩。阳光渐逝带来晚霞那璀璨的色彩，那是日月能苦苦对望的一刻，一方升起，意味另一方必得落下。当初浪潮带走了烦恼，所以他听见了那海哭的声音。

感谢，我耗尽了一生好运来遇上你；

感谢，我在最好的年华喜欢上了你；

感谢，我能用余生品味你我的日子。

 

你把时间暂停，让我们在那一瞬，得到了永恒……

后记：这篇完成于2019年，原本打算放在自己的《华文说》账户上，不料时隔几年后的今日，依然处于“审核中”，意味着《华文说》已经是个已经死去的网站，不再有管理员负责审核文章，不再有新的文章。或许在未来，我会把《华文说》的文章，全都搬运过来这个部落格，避免哪一天《华文说》正式关闭。

结束的起点

“今晚又加班了？”

 

他能够听得出来，她有点不快。他苦笑着，没有回答。

 

“你啊，可别太劳累了。吃晚餐了吗？”

 

“啊……妳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忘了。没关系的，我处理完这文件后就会打包回去吃了。”

 

“唉，那你真的就处理完你现在手上的这份文件后，马上给我回来哦！我可是买了新锁头，如果你十点还没回来，我可就换上新锁头，关门睡觉咯！”

 

他笑了。我可真幸运。他是这么想的。

 

从以前到现在，月老将他们牵在一起，可越是近水楼台，越是不会注意那轮明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直到大学快毕业了重逢，就这样走在一起。毕业不久后他离乡背井，来到大城市，成功加入一所大公司，准备在事业上大展身手。她什么话也没说，和他一样，在大城市里找了一份文书的工作。她的家人不太放心，于是他们俩和她的姐姐一起合租一间公寓单位。她的姐姐也没说什么，毕竟距离上班地点也不远，二话不说便搬来一起住，分担房租。

 

他往电脑旁的照片督了一眼，那是他们俩在水族馆的合照。那是他们一起来到大城市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搭乘轻快铁来到水族馆。他记得她看着各种各样的鱼儿，在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水中遨游，那种眼神正如小学生发现新大陆一样。他趁她不注意时，拿出手机拍下了她那稚气未退的脸，作为今日的手机背景图。她总是嚷嚷要他删除那张照片，他偏偏不愿，就爱她特别自然的神情。有点天真，这大概就是他喜欢她的原因吧？

 

趁年轻时多打拼，多赚点钱，好能带妳到处游玩，看看这世界的美。那是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的愿望。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能够看透他的想法，几乎从来不曾埋怨他为了工作，无意中冷落了她，偶尔只是像今天那样闹别扭的玩笑。他知道，感情是需要双方一起维持，更明白一个人默默付出的感情是不可能走得多远。虽然经常加班，回到那房租昂贵却性价比不怎么好的公寓单位后，对她总是千依百顺。哪怕因为加班后有多疲惫，每个早上都会早起，为她准备爱心早餐。他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有时候，周末他会带她，搭乘轻快铁，到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去寻宝。虽然两人并不怎么富有，但还是能活得很富裕、充实。偶尔的慵懒周末，他依然会起床准备早餐，但也会刻意迟点准备，确保她起床后，吃的是依然温热的餐点。很无聊的日常，正是他们最喜欢的点点滴滴。

 

嗯，今天就如我所答应的，处理完这份就回去。现在八点多，处理完九点，不到十点就能到家了。对，明天才继续。

 

最后，他把文件夹合上，电脑关上。大吐了一口气。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还早。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再次望了一眼手机，才发现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的姐姐。

 

“喂，谦啊，阿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没有啊，怎么了？”

 

“她半个小时前打扮得美美的就出门了。我还以为她去找你了。刚才打了她的手机，根本打不通，所以就打给你，看看是不是她去找你了。”

 

“没有呢。或许她直接来公司找我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她又犯迷糊，手机没电了，我在这里等等看，她来了我会叫她打给妳。”

 

“可以，没问题。还没有很晚，就算走去你那边，也是人潮区，应该没事。等下记得打给我。”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尝试……

 

正是因为预测不了命运，
平凡的日常才显得更难能可贵。

 

 

 

 

2020年，每月情人节挑战，十一篇短篇小说，正式画上句点。或许2021的哪一天，我们能再会。

家后

他拿起电话，翻查通讯录，想要找到朋友的电话号码，于是，他看见了熟悉的名字，差点忘了自己翻查通讯录的原意。

 

那是一个已经超过二十年便已经不再使用的电话号码，也是一个自己能够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或许应该删除这电话号码，反正用不上了。他心想。但他也很清楚明白，手机通讯录能够轻易删除，但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能够说删除就能删除。在手机还不是很普及的年代，家里的电话成了他通讯的主要方式。偶尔会有他的电话，来自朋友和同学的电话。但他甚少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因为通常不需要，毕竟对方住在家后的另一条街道，只要打开后门，便能轻松走到对方家的后门呼喊她的名字。

 

他们俩小时候就读同一所小学，却甚少一起步行上下学，也不怎么联系。反倒是双方上了不同的中学后，两人才多了交际，很大的原因是学业上遇上困境。他擅长文科，而她精通理科，恰好双方都能取长补短。在功课上遇上瓶颈时，除了同学之外，最适合的人选便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情窦初开的两人，还没学会如何珍惜和挽留，却憧憬着偶像剧里的爱情。一次，他们一起出席了小学朋友的生日会。还没到考驾照年龄的他，骑着自行车，载着穿着短裤的她，生日礼物放在自行车篮子里，天空上还有那太阳下山余留的些许晚霞。她看着他的背后，手抓着他的座垫，心思早已如她那飘逸的长发一样，随着习习微风飘到不知何方。他则是很小心地骑车，不敢向平日一样横冲直撞，担心她坐得不舒服，但内心的想法却和她一模一样。

 

那晚，他们玩得很开心。许久未能聚一聚的小学朋友，此时共聚一堂。不再聊着过去，而是聊着近况。升上中学后的每一位都变了些许，不再是当初小孩的模样，反倒是有点成人的韵味，却依然无法脱去稚气。当晚的话题他们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忽然有人提起，他们俩是一起坐自行车过来的。他摆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有意无意地说这是她母亲的要求，这样比较安全，却时不时地偷偷望向她的方向。她点头赞同，说是自己的母亲小题大做，自己何尝不是偶尔会在晚上时，自己走路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东西。同时，她也偷偷看着他，还差点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那晚后，他骑着自行车载她回家。他心不在焉地延续生日会的话题聊天，她也开心地搭话，但他们俩都不知道双方其实想法和心情都一致。忽然，他们心中懊恼，自己的家怎么如此靠近，尽管正是因为靠近才会有这独处的机会。他萌起个念头，如果这次再不告白吧，或许真的没机会了。

 

其实，我喜欢妳。

 

心悸。她故作镇定：“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妳。

 

“别闹了。”一定是假的，对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才不是。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她家门口。

 

“那，再见。谢谢你。”她赶紧跳下车，挥挥手，很快地开门，踏进家内，关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肯定已经红了。坐在客厅的家人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看电视，没有注意到她的脸红心跳。

 

他看着她的背影，随着她踏进家内后，似乎得到了答案，奋力踩下踏板，快速前进，在附近转了几圈才回到家，把自行车摆好，回到房间去，慢慢平静下那紊乱的呼吸，才拿起睡衣，到浴室去冲冷水澡。

 

隔天，大家都失忆了。他们依然像平常一样打招呼，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实际上却改变了些许，他们内心都知道，却不想说破。

 

他们毕业后，她父亲工作升迁，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去工作，而全家人也跟着搬到她父亲工作的地方附近住下。她没有说，因为找不到理由说。他没有问，因为找不到理由问。于是，就连到了她搬家的那天，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他还记得，一次发现家后那间熟悉的屋子，忽然没有了声响，才知道她已经搬家了。或许，真的该删除了。

 

 

 

感谢你曾经来过

就算你是个过客

我也无法割舍不得

正是因为人无法改变过去，回忆才显得特别美

一夜长大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

 

叮！他收到新的微信，听得出那是专属的铃声，伸个懒腰，放下笔记，抓起手机一看，不知不觉手机萤幕也转黑，他才发现他已经发愣良久了。其实，他知道答案的，很早就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在等待，等待对方的回应。

 

他们在一起了多久？从中四那年，一直到今天，也过了五六年。他还记得因为自己在中三那年考取不错的成绩，成功从中段班，转移到属于精英的前段班，在那儿邂逅了他的初恋。她气质清新脱俗，仿佛自带女主角光环，待人亲和。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成为男主角，牵上她的小手，周遭的人儿都成了背景，模糊不清，只有她是自己的焦点。打从中四到中六，他们待在同一班，从中四时的前方和后方座位，到中五开始的左右同桌，一直到中六毕业后，进入不同的大学。

 

他们俩的距离，从曾经的短短几厘米，变成直线一千八百公里，他在理大修学，而她在更遥远的沙大深造，两人之间相隔的不只是南中国海，还有马来半岛。大学的第一天，她差点哭了出来。那晚，他抓着渐渐发热的手机，听着另一边说着说着，快哭出来的她诉说种种。她不知道，他的心揪着，从来不曾让她落泪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一学期结束后，短短的一个月假期，他们经常在不同的咖啡厅相会，那是他们仅有的正式会面机会。随着第二学期开始，他还是每晚打电话给遥远的她，但并非每次都能好好联络上她。有时候，她忙着学会活动，不方便接听；有时候，她刚练习完舞蹈回到房间，累得很快睡着了。

 

渐渐地，他开始需要通过面子书来得知她的近况，因为自己也开始忙碌，没有继续每晚的电话。她加入了舞蹈社，时不时会在面子书上放上她的自拍照和与其他社员的合照。似乎，他已经能够预料到今天的这封微信了。

 

五六年的感情，难道挨不过不到半年的远距离吗？

 

对不起。

 

他知道，不是因为对方变了，而是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变。他看着手机萤幕上自己的倒影，时间一直往前走，自己却没有随着它往前迈进，才发现自己和她的距离已经拉得好远。

 

没事的。

 

他叹了叹气，想必今天是个漫长的夜晚了。爱让这男孩一夜长大。

既然给不了妳幸福，至少我还能还妳自由，成全两个人的幸福。

彩虹

他如往常一样，发了微信。

 

她看着微信，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身旁的室友很是开心，刚从聚会回来，心情由内往外散发，全身犹如散发光芒，让人难以不发觉她的好心情。一边哼着歌，一边将睡衣拿出来，准备洗澡。

 

那天我想过了。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遇上了雨天，但雨过天晴后的双彩虹很美丽不是吗？这大概就是老天爷想说，我们的好运已经到达了，只差我们抓住那幸福的尾巴，将之拥抱在怀中。

 

一对彩虹，不常见，以前的我也不曾见过。打从你走进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开始变了，变得更加五彩缤纷。而那天的双彩虹，似乎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要我懂得珍惜出现的缘分。

 

或许不是我走进你的世界而变化，而是其他人带来的改变？

 

我知道我自己的感受。我喜欢妳。

 

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喜欢你。

 

花在你身上，就不是浪费。我早就决定接下来的生活，都要花在你身上。

 

她关上手机移动数据，将手机搁在床头，闭上双眼做个深呼吸。不一会儿，室友穿着睡衣，肩上挂着毛巾，将毛巾的一角用来擦拭她那湿漉漉的短发。室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妳睡了吗”，她睁开双眼看着室友，有气无力地笑着。

 

室友坐在床边上，很是兴奋地向她告知今晚的聚会。刚开始他们到餐厅用餐，在大家快用餐完毕后，其中一个系友建议到练歌厅去唱歌，大家也喜出望外，纷纷答应，赶紧吃完晚餐结账，不想多浪费一分一秒。

 

“本来啊，大家都各点各想唱的歌，不知道是谁点了《半生熟》，大家都硬是要我和阿彬合唱。”

 

“结果妳还不是乐得甜滋滋的，回来了还在哼。分明就在暗爽，还敢在我面前装矜持，你们走这么近，还怕别人发现妳的小心思啊？”

 

“我感觉我们有来电，真的！妳没有在场，他唱的时候很温柔，与他平日那种吊儿郎当的德性不一样。”

 

“哎哟哟，有人被电到了咯！”

 

“我在想啊，接下来就是情人节了，是不是我应该主动一点，向他表白？”

 

“妳确定吗？”

 

“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如果幸福来了，没有及时抓住，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懦弱。”室友看着她，开玩笑说：“妳也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真命天子出现了才是时候，年龄根本无关好吗？妳啊，才该好好反省一下，看妳发花痴发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妳一表白，阿彬马上跑到办公室去申请休学，到另一所大学去深造。”

 

她们继续聊了半小时后，室友才入睡。她看着那搁在一旁的手机，调整好闹钟后，也准备睡了。

 

或许，我们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你看过双彩虹吗？我想我是看过的。于是，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两人KTV

我已经醒了哦！猜猜我在哪里？

他起身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抓起手机，打开移动数据，微信弹出了一条信息和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里的背景很暗，是破晓时分的多云天空。他有点惊讶，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早发过信息。他发了一封信息，回复她的微信。

这里哪儿有海，我就在哪儿啊！

她没有说明地点，只是说她心情不好，来海边解愁。他想起那时候听过朋友说起一件和她有关的事情，对她的惆怅有了想法。

听，海哭的声音。

我不要看文字的，要听现场的。

室友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准备出发去上课了。待室友把房门关上后，他轻按手机，轻轻唱着张惠妹的那首《听海》。她奚落他的歌声很差，他也自觉不好意思，装作生气，开玩笑地说他不唱了。

不要这样啦。继续唱下去，很好玩。

她发来了一段语音。他点了进去，将手机贴在耳边，她的歌声从手机里传来，如她轻声于他耳边唱着梁静茹的《勇气》。那瞬间，他感到一阵酥麻。此后，时不时就会看见她发来长语音，他立马知道是什么了。他也偶尔会趁室友不在房里的时候，对着手机唱着歌，仿佛微信已经成了属于他们俩的练歌厅。

她发来的信息变得越来越频密，也少了从前常有的某个话题。他经常会向她报备行踪，说他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事。她则发三餐的照片，听他是如何批评她的食量过小。

某一次聚餐后，她将车钥匙交给他，想要他帮忙接送大家回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头靠着车窗，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风景，除了街边的橙黄色灯光照射在漆黑的柏油路上，便是一排排关上门的商店。后座的三个朋友依然兴高采烈地延续聚餐时的话题，前座和后座仿佛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俩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将后座的三位载到各自的宿舍后，双方依旧沉默不语。车子开到了他的宿舍后，他走下车，打开车尾箱，将他上车前放在里面的背包拿了出来。

祝妳生日快乐！

他将背包里的礼物掏出，递给那一脸疑惑的她后，转身离开。

那晚，他正要刷牙时，手机响了。

明天给你答复好吗？

每一次告白的背后，都藏着无数失眠的夜。

傲慢与偏见

最近看妳总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谈恋爱了？

突然有一道女生的声音传来，吓坏了她，打乱了她的思绪。她故作生气，否认了同桌的疑问。同桌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猜疑，将话题延伸下去。

可是，妳和他走得很近，我都知道哦。

谁说的？别胡说。

该不会是妹有情而郎无意？真是委屈了我们家的琪妹妹。

她不语，以沉默表示她的抗议。从小到大，他们俩因为是邻居，就读同一所小学，所以四年级开始他们俩开始经常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而大概是五年级开始，班上的男生们总爱开他们的玩笑，时不时在黑板上写“宇谦爱张琪”，搞得他经常气得赶紧擦掉，却也从来没有因此而不再一起走路回家。没想到小学毕业后也快过了四年，同一个绯闻再度出现，哪怕两人分隔两校，这件事情还是被她的同桌知道了。

同桌搬了新家，并不在她家附近，却也是得搭乘同一趟巴士，碰见了他。那天放学后，她和同桌一起坐上校车，来到了巴士总站，这时她才得知同桌的新家在什么地方。她们坐上了回程巴士，聊得不亦乐乎时，他也上了巴士，微笑打声招呼，后小心翼翼低头，坐在隔着走道的另一边，不说话了。同桌的新家比较偏远，所以他们俩先下车。经同桌的好奇追问下，得知了这对青梅竹马的故事。

小时候经常一起走路回家，上了中学后一个念男校，一个念女校，居然还是能够一起走路回家，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别辜负了月老的红线哦！

妳还多嘴？

那天他们只在巴士总站见过面，他说想买点东西，决定搭乘下一趟巴士。少有的只身过马路回家。也从那天起，他时不时搭乘下一趟巴士，有时甚至没有搭乘校车来到巴士总站。他解释道，近期在忙着筹备校庆活动，经常需要留校做准备、练习。

哦。

这是入场卷，我留了两张给妳。到时候可以来看我帅气的演出哦！

同桌当天有事无法出席，所以她一个人到现场，发现人山人海，也不见他的踪影，估计是在后台准备。于是她凭票入席，找个位子坐下。他的班级表演的是一出短剧，名为《傲慢与偏见》。他身穿白色衬衫，外搭暗蓝色外套与窄长裤，身旁的每个人都将他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魁梧，也让他变得格外突出。与他对戏的是个身穿纯白英国维多利亚式高腰长裙的女生，将头发扎起来，更显得优雅大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跳舞。舞台上的他们俩一进一退，一退一进，观众们都肃静下来，看着属于他们俩华尔兹。

如果我也会跳舞那就好了。她心想。

校庆结束后，眼尖的他叫住了正要离场的她。他已经将外套脱下，露出里边夸张剪裁的白色衬衫。身旁的那位优雅也跟上前来，他掏出手机，要优雅帮忙他与她拍一张合照。他弯下腰，让两人的身高差距缩短。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她叫瑞秋。这位是我的小学朋友，叫做张琪。

什么校花？不是笑话就已经很庆幸了。

她笑得也很优雅，举手投足皆展现出她的高贵，服装完全撑起了她的气质。优雅伸出右手，和她轻轻地握个手。而很快的，好几位同个剧场的同学都上前来，他也不得不和她道别。

她转身离开，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明白了些什么。手机也响起，是来自电召车司机的简讯。

好像要下雨了，还是快一点回家吧。

转身，是因为想保留仅存的尊严，往陌生的风景开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