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后

他拿起电话，翻查通讯录，想要找到朋友的电话号码，于是，他看见了熟悉的名字，差点忘了自己翻查通讯录的原意。

 

那是一个已经超过二十年便已经不再使用的电话号码，也是一个自己能够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或许应该删除这电话号码，反正用不上了。他心想。但他也很清楚明白，手机通讯录能够轻易删除，但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能够说删除就能删除。在手机还不是很普及的年代，家里的电话成了他通讯的主要方式。偶尔会有他的电话，来自朋友和同学的电话。但他甚少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因为通常不需要，毕竟对方住在家后的另一条街道，只要打开后门，便能轻松走到对方家的后门呼喊她的名字。

 

他们俩小时候就读同一所小学，却甚少一起步行上下学，也不怎么联系。反倒是双方上了不同的中学后，两人才多了交际，很大的原因是学业上遇上困境。他擅长文科，而她精通理科，恰好双方都能取长补短。在功课上遇上瓶颈时，除了同学之外，最适合的人选便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情窦初开的两人，还没学会如何珍惜和挽留，却憧憬着偶像剧里的爱情。一次，他们一起出席了小学朋友的生日会。还没到考驾照年龄的他，骑着自行车，载着穿着短裤的她，生日礼物放在自行车篮子里，天空上还有那太阳下山余留的些许晚霞。她看着他的背后，手抓着他的座垫，心思早已如她那飘逸的长发一样，随着习习微风飘到不知何方。他则是很小心地骑车，不敢向平日一样横冲直撞，担心她坐得不舒服，但内心的想法却和她一模一样。

 

那晚，他们玩得很开心。许久未能聚一聚的小学朋友，此时共聚一堂。不再聊着过去，而是聊着近况。升上中学后的每一位都变了些许，不再是当初小孩的模样，反倒是有点成人的韵味，却依然无法脱去稚气。当晚的话题他们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忽然有人提起，他们俩是一起坐自行车过来的。他摆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有意无意地说这是她母亲的要求，这样比较安全，却时不时地偷偷望向她的方向。她点头赞同，说是自己的母亲小题大做，自己何尝不是偶尔会在晚上时，自己走路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东西。同时，她也偷偷看着他，还差点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那晚后，他骑着自行车载她回家。他心不在焉地延续生日会的话题聊天，她也开心地搭话，但他们俩都不知道双方其实想法和心情都一致。忽然，他们心中懊恼，自己的家怎么如此靠近，尽管正是因为靠近才会有这独处的机会。他萌起个念头，如果这次再不告白吧，或许真的没机会了。

 

其实，我喜欢妳。

 

心悸。她故作镇定：“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妳。

 

“别闹了。”一定是假的，对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才不是。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她家门口。

 

“那，再见。谢谢你。”她赶紧跳下车，挥挥手，很快地开门，踏进家内，关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肯定已经红了。坐在客厅的家人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看电视，没有注意到她的脸红心跳。

 

他看着她的背影，随着她踏进家内后，似乎得到了答案，奋力踩下踏板，快速前进，在附近转了几圈才回到家，把自行车摆好，回到房间去，慢慢平静下那紊乱的呼吸，才拿起睡衣，到浴室去冲冷水澡。

 

隔天，大家都失忆了。他们依然像平常一样打招呼，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实际上却改变了些许，他们内心都知道，却不想说破。

 

他们毕业后，她父亲工作升迁，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去工作，而全家人也跟着搬到她父亲工作的地方附近住下。她没有说，因为找不到理由说。他没有问，因为找不到理由问。于是，就连到了她搬家的那天，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他还记得，一次发现家后那间熟悉的屋子，忽然没有了声响，才知道她已经搬家了。或许，真的该删除了。

 

 

 

感谢你曾经来过

就算你是个过客

我也无法割舍不得

正是因为人无法改变过去，回忆才显得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