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1日星期三

2011年9月1日星期四

《正方形》——第二章(第二天)

“俊文。”一道奇怪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更准确来说,应该是陌生人在说话。

我睁开双眼,发现四周黑漆漆的。

“俊文。”

我的头剧烈疼着,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人在叫着我的名字。

“俊文。”那个人渐渐靠近我,我开始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了。

我想要坐起来,可是全身使不出力气,无奈只好躺着看着对方,开始有点害怕,害怕对方就是凶手。

“俊文。”他的口音有点奇怪。难道他不是华人吗?

等到他走近时,才发现他竟然是那个死者!那个现在还躺在太平间的尸体!

“俊文。我需要你的帮忙……”他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伤口或是任何血迹,不然我可能会疯掉,一个全身都是伤口和黑色血迹的死者走来,就和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恐怖电影一样。

我整个人僵住了,惊讶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俊文……记得,杀我的,是一个能够去了解警方侦查的人。他,不会是华人……”那死者转过身,就这样走出房门。

接着,黑暗的魔兽慢慢地腐蚀四周,我渐渐地盖上双眼,回到了梦乡。

似乎才刚睡了五分钟,就被闹钟吵醒。我埋怨了一声,下意识地关上闹钟。揉着双眼,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做完属于我的“起身三部曲”。

门外的日光灯透过门缝,洒在门口的地砖上。隐隐约约中听见房东准备早点的声音。想到房东准备的早餐,马上提了起精神,走出房门。

梳洗完毕后,下了楼梯,发现赋衡像个小孩一样,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昨晚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久了,不知不觉就去和周公聊天了吧?这时候的赋衡和昨天的赋衡,差得一千八百万。昨天的赋衡就像《死亡笔记》里的年轻天才神探——L一样“恐怖”。听他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少年。这时候的赋衡,却也不像一个二十岁的青少年,比较像个十二岁的小六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到了饭厅,发现餐桌上什么都有。经典的豆浆油条、味道平淡但营养丰富的清淡鱼粥、美味的马来糕点、看似平凡但事实上相反的印度煎饼、拥有儿时回忆的烤面包、浓郁的白咖啡、香喷喷的玫瑰花茶、健康可口的豆奶,还有香味四溢的热巧克力呢!

“房东!性情大变啊?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我坐了下来,望见一大堆美食,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大概是因为那场很诡异的梦,到现在,我的头还昏昏沉沉的。

“你就想得美。我不知道赋衡喜欢吃些什么,就每一种都煮一些。”房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想必她还在准备当中,今天的早餐不只是桌上的这一些。

“煮一些?拜托!单单每一种都吃一口,早餐就解决了好不好!这种叫做煮一些?”可不是吗?一个人吃的话,一定撑死;两个人吃的话,一定饱死;三个人吃的话,一定爽死。

“准备早餐的话,哪里可能只会准备一份而已?况且,今天不只有我们,邻居也会来和我们一起享用早餐。不煮多些,怎能给客人瞧?”大概是房东深怕这些食物因为吃不完而浪费掉,所以就叫了邻居一起来。

“邻居也来?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很讨人厌。叫他们来,不就等于叫瘟神来?”想起隔壁家的那位欧巴桑,总是对着我指指点点的,说长道短,几乎每一次都会吵架。

“那是你个人愚见,我觉得他们不错啊!”房东竟然说我的看法是愚见?真是太过分了。

正当我要反驳时,老天竟然倾向房东一方,让门铃“叮咚”了一声。房东就赶快叫我去开门,草草地结束了我和她的对话。

我不情愿地挪动身子,走向那最好相隔一千八百里的大门,打开了门,挤了个很敷衍了事的笑容,“欢迎”他们的到来。

站在门口的是一家人。一家之主留着胡子,双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国字轮廓,高度大约170左右,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经不起玩笑的那种。他的妻子站在身旁,留着欧巴桑的卷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着令人憎恶的脸孔,真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他们的女儿没有遗传她妈妈的基因,留着及肩的直发,一双大眼黑溜溜的,鼻子就像精雕细刻般,轻轻地黏在脸上,皮肤白里透红,嘴巴不算大,小说写的樱桃小嘴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吧?我想,这就是清纯、可爱和美丽的结合体吧?

“俊文。”那位女生歪着头,给了我一股让我能够吃完早餐的能量。那种微笑,就像是神恩赐给我的恩礼一样。

“文馨。”我再度露出微笑,这次的微笑是真诚的,不是敷衍了事的微笑。

“还不给我们进去?”那欧巴桑的口气尽是烦闷。

我带他们一家四口进入屋内。他们一家四口最小的是一位初中三男生。大概是被电脑游戏给摧残了,双眼毫无生气,整个人很瘦,小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如果不是知道他今年初中三,还会以为他才四年级呢!他和赋衡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的口气不像大人,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丝的笑容,双眼很难离开电子产品,中了很深的“电子产品毒”。

“怎么多了个人啊?他怎么躺在哪里?真是不礼貌,客人来了,还躺在沙发上,这叫客人坐哪儿啊?”欧巴桑直对疲惫的赋衡指指点点,数落他的不是。但赋衡因为太累,已经睡得很熟了,完全听不见欧巴桑所说的。

“老公啊,这是她的私生子吗?看起来这么年轻……”她小声地对身旁的丈夫说话,不过她的小声说话,其分贝也是很高的。

“不要乱说话。给人听到就不好了。”她的丈夫脸上看起来不像教训她,大概是听惯了欧巴桑的疯言疯语了吧?

“对啊!不要乱说话。给人听到就不好了。”我模仿她丈夫的口气,趁机教训她一翻。

“你没家教吗?偷听别人说话。和长辈说话的语气是这样的吗?你妈妈是怎样教你的啊?孺子不可教也,孺子就是你吧?”欧巴桑说话像大炮一样,请我吃了一脸的炮灰。

正要反驳时,文馨拉着我的手,摇摇头,暗示我不要再吵了。我这才想起他们将会和我同桌吃早餐,万一吵翻的话,谁的脸色都会很难看。

要容忍这位欧巴桑,我想,就只有忍者才能办到。找个晚上,躲在屋顶上,说不定会看到她的丈夫——洪先生穿得紧紧的,黑黑的,只露出一双尽是杀气的眼睛,在屋顶上自由自在地穿梭。

我轻轻地推着赋衡,要他起身吃早餐,也让他见识见识欧巴桑的厉害。他一醒来就是被惊吓般一样,整个人坐了起来,“咚”一声,撞着我的额头。

我抚摸着肿起来的额头,呻吟地告诉他是时候吃早餐了。他苦笑着,为刚才的“打鼓”深感抱歉。

我到饭厅去,发现他们一家人已经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准备开动了。我找了个不会和欧巴桑“正面交锋”的位子坐下,以免待会儿再度交战。

赋衡在最短的时间内梳洗完毕,穿了件全白的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就和昨天遇见他的服装一模一样,我严重怀疑他衣橱里的服装都是一模一样的。房东先是向他们每一个人问好,问问每个人想要喝点什么,就倒给他们喝,就连赋衡桌上的豆奶也是房东亲自倒给他的。我却好像被人遗忘了,桌上的空杯,还是空杯。

我瞪了一眼房东,她却假装没看见,一屁股坐在欧巴桑的身旁。没想到却是被善解人意的文馨督见,为我倒了一杯我最喜欢的白咖啡。

“谢谢。”我被她的举动被吓坏了,没想过她会帮我倒咖啡。

“不客气。”文馨冲着我笑。

今天早餐的配乐就由欧巴桑和房东的交谈。赋衡静静地坐着,仔细地品尝房东精心煮的豆奶。洪先生吃着鱼粥,阅读报纸,关心天下大事。文馨不说话,轻轻地吹着还在冒烟的玫瑰花茶。文强吃了一个咖哩卜,就不再吃了,专心地对着他手上的iPhone 4,手指快速地触碰荧幕。我无聊地吃着印度煎饼,享受一个人的白咖啡。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我不能就这样失去妳的微笑,口红呆在桌角,而妳我找不到,把角色对调,妳说好不好……”周杰伦的《说了再见》传来,告诉我有人打电话给我。我摸了摸口袋,把那支诺基亚N8拿出来。当时为了买这部手机,因为缺货,我几乎跑遍了整个吉隆坡的手机销售店。现在呢?诺基亚公司却面对危机,只能暗叹:适者生存啊!我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到客厅去接电话。

“喂,是俊文吗?快来,又有一具尸体需要你的帮忙了。地址是……”伊布拉欣警长的声音传来。伊布拉欣警长曾在华小就读,能够口操有马来口音的华文。他为人诚恳,受到不少人爱戴。

有了借口可以逃离欧巴桑“无情的人身攻击”,当然求之不得。我“嗯”了一声,他就挂上电话了。接下来是赋衡的手机响起,也是伊布拉欣警长打来的,要他赶快去命案现场。
“走吧!我们去现场吧!”我拿了车钥匙,潇洒般地甩了甩,进入车内,发动引擎,到命案现场去。

大概因为还很早,靠近学校的大路都塞满了车子,简直寸步难行。咒骂了几句,把车速放到最慢,跟紧前方的车子。

“你是怎样认识房东的啊?她人好好哦。”赋衡突然开口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划破这寂静,让我有点回不了神。

“她是我妈妈的朋友。你呢?”我握紧方向盘,看着时速表上指着四十,心中感到十分不快。左手按着太阳穴,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是去租房子。第一个看中的就是房东这间。房东人很好,不计较租价,以很便宜的价钱租给我。”赋衡吸允着口中的棒棒糖。

“你家人呢?你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三、二十四左右。”对于一个年轻人到大社会谋生,独自一个人,难道是孤儿吗?

“我的姐姐住在沙巴,很少机会去找她。我的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场车祸中逝世了。”他望向车外,诉说着他那已不完整的家庭。

“对不起。”对于不小心勾起他的伤心往事,我是有必要向他说声抱歉的。

“没关系。当时是我姐半工半读,我才有机会继续上学读书的。如果没有她,坐在你身旁的是个幽魂。”赋衡转过头,看着我,给我一个很诡异的微笑。那种诡异,直接冷到我心中,全身感到麻麻的,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什么。

“对了。说到幽魂,今天我竟然梦见那个死者。那个整个面目全非的死者。”我打个讯号灯,换了车道,加速至时速一百公里。

“会不会是看到死相太恐怖,做了恶梦?”赋衡深切地望着我,但正驾车的我总不能望回他吧?
“不是。我做了法医这么久,看见尸体做恶梦只属于刚入行的一星期。这次不一样。我梦见的是他完好无损地找上我。没有血迹,没有伤口。大概是看着他的个人档案看太久了吧?”昨晚为了那份报告,盯着死者遗照太久,所以才会梦见这种奇怪的梦吧?

“梦见什么?在梦里,你在哪里?”赋衡的语气马上变得严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梦见死者对我说话。说什么了……忘记了。在梦里,我还是在我的房间里。四周黑漆漆的。”我尝试回想着那场奇怪的梦。

“四周黑漆漆,你又如何确定你是在房间里?”赋衡托着下巴,道出他的疑问。

“感觉上吧?我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就起身。我是在床上的。”

“在床上?”赋衡小声地说。

“哎呀!反正只是一场梦,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我苦笑道,睁大双眼,打了哈欠。

“我看你这样的状态,还是不要驾车比较好吧?自己死了事小,伤了别人事大。”赋衡毛遂自荐,要取代我驾驶员的位子,我求之不得呢!只得把车停在一旁,和赋衡交换位子。我躺在车上,渐渐睡着了。

才睡不久,就被赋衡叫醒。他指着一栋房子,告诉我案发现场已经抵达了。

下了车,那栋房子旁停了几辆警车,房子四周都被封条包围,好几位新闻记者站在封条附近猛拍照,一位年轻的警察站在大门,看见了我们,马上上前来。

“赋衡,俊文,警长在等着你们。快。”他边说,边把封条拉高,让我们踏入案发现场。

2011年6月30日星期四

《正方形》——第一章(第一天)

担任多年的法医,对于尸体是绝不陌生的。刚踏入这行,几乎每夜都发恶梦。各种死法的尸体都得去碰。有些是被无情大火烧成焦尸,也有的是因溺毙,结果整个尸体水肿,也有些是车祸后的残渣,分不清死者的脸孔,更有的断手断脚,其恐怖程度不逊于电影《Final Destination》,而且更糟糕的是,你还得去解剖他们。
            没想到,当法医是这么可怕的。看太多港剧和CSI了,就以为当法医是很帅气的。日子久了,对这些尸体的恶心程度变得麻木,我最不想解剖的应该是被毒死的那种。他们瞪大双眼,差点就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口中的“黑人牙膏”也相当恶心。
            这一次,一具尸体被推入解剖室。工作人员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那年轻人不过二十几岁,穿着全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我敢保证这年轻人出身不太好,说不定只是来了解工作范围,不过他一身随随便便的打扮,口中含着一支棒棒糖,脸上却没有初入社会的那种紧张和害怕。
            “麻烦你检查他的伤口。”那名年轻人说。他的语气尽是疲惫,可是为什么他给予我指示?
            我悄悄地斜视那工作人员一眼,想知道他会怎样臭骂这狂妄的家伙。谁知,那名工作人员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便留下我和他,自己走出去喝下午茶,真不专业啊!
            “你是谁?怎么我从来没看过你?”我是堂堂一名三十岁的法医,好歹也是个专业人士,怎么能让一个无礼的黄毛小子来教我应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累了,语气可能不适合。Anyway,我叫做郭赋衡,这是我的名片。”他递上一张粗制滥造的名片,只是写上名字、地址和点名而已,没有任何花边的修饰。
            “一定觉得奇怪吧?其实我也时常帮助警方破案,但名义上是由警长来破。”他靠在门口,享受着Big Top棒棒糖带来的甜味。
            我已听完他的解释后,马上皱着眉头,心想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人说自己是只活在小说里的福尔摩斯。难道大马的年轻人越来越“白日梦化”?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你迟早都会发现你的怀疑是相当愚蠢的。麻烦检查他的伤口,谢谢。”他这次的态度变得比较诚恳。我瞪了他一眼,基于我的专业,不能因为他人而影响我的工作。于是,我便掀起白布,开始工作。
            这次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他的脸已经腐烂,深黑色的血已经干硬了,脸上全是刀痕。我拿起针筒,抽他脸部的黑血,以供调查死者中的是什么毒。
            死者的手心全是血,和他脸上的血色一模一样,但没留下任何伤口,相信是他遇害后,疼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脚踝也沾满黑血,但这是怎样沾上的?
            “请帮我检查他的伤口是怎样造成的,谢谢。”赋衡用棒棒糖指着死者那令人作呕的脸。
            “刀子。很多把刀同时插入。根据他伤口的长度,那刀子应该只是普通的小刀。那些刀子插入他脸之前应该是有人搽上致命毒药,才会有这些黑血。凶器呢?”依我多年的经验,凶手用的杀人方法还是头一遭,平常凶手最多用一把刀就足以杀死一个人,但这却是凶手拿一大把刀插入死者的脸。难道他不认为一把刀刺死别人比较容易?
            “我想,警方一旦找到那些刀,我应该就能破案了。”赋衡小声地嘀咕,但却给我听见了。
            我心想:哼!自大的家伙,我就不相信你能这么早破案!
            我正准备收拾用具时,他向我补充一句:“在报告里写上死者的手、脚踝和脚板都沾上血,这对破案有帮助。”
            我逮到机会,马上讥笑他,认为有没有写入报告,和破案毫无关系。他却一脸认真地反击我说他想知道死者是以什么姿势遇害的,毕竟凶手的杀人方法真的是很奇怪。
            我哑口无言,只得随便找个借口,把他给轰出去。
            随后,我继续完成我的工作,陪着这惨死的死者在解剖室里呆着。我叫了刚才的那位工作人员,吩咐他把那肮脏恶心的黑血拿去化验室给化验师看看血里面是什么样的毒。
            当法医这个工作是很沉闷的,有时无聊的时候就和死者“聊聊天”,问他是怎样死的。但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死者回答我的问题,不过幸好,目前还没有这种离奇诡异的事情发生。
            过了一段很无聊的时间后,才被告知血里面的毒素需要到明天一早才能化验出是什么样的毒。我小声地咒骂几句,便到停车场去取我的车子。我坐上去年买的二手蓝宝坚尼汽车,把自己存钱买的戴尔手提电脑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公事包随手抛在后座,便启动引擎,离开停车场。
            大雨把我的车身给淋湿,挡风镜全是雨点。我打开雨刷,让它快速地扫去那些阻碍视线的雨水,但还是无济于事,只好把车速减慢,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交通灯由绿转黄再转红,我无奈地停下车,等下一次的绿灯,口中不停地埋怨前方车子的车速。
            与马路度过塞车时间后,我终于回到家了。房东已经把“有房出租”的牌子拿下,我打开木门,发现房东坐在客厅生闷气。
            “怎么啦?房东。”我随口问问,便准备踏上二楼的梯阶。
            “我听说你喜欢喝鸡汤,我特定选好鸡,熬了一整天就是要给你当晚饭,你呢?却到了十点半才到家。我白费心机啦!”房东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害她一番好意泡汤(反正鸡汤也是汤,她一熬,就是“泡”汤)。
            “我想他还没吃吧?”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我向二楼一望,赋衡趔趄地走下来,口中含着Big Top棒棒糖。现在大马卫生局一直在呼吁人民,减少用糖量,这位年轻人似乎不把这些忠告放在眼里(应该是在耳里)。
            “你是怎样看出来的?”我想赋衡一定是胡乱瞎猜的,也有可能只是要安慰房东而已。
        “第一,今天下大雨,你全身都是干的,证明你没踏出车门。第二,就算你去的餐厅有雨盖停车场,但你一脸疲倦,不像是刚吃饱。第三,你穿着长袖衣。如果你洗手的话应该会溅到袖子。如果你把袖子卷起,你的袖子应该不会像现在一样整齐吧?我猜测你会在吃饭前洗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看到你的房间十分整洁,一尘不染,所以你应该有洁癖。”他说的头头是道,我马上反驳他:“那房间可能是房东打扫的,你怎样确定是我打扫的?”
            他笑了,指着房东说:“如果真的是她打扫的,你应该会直截了当说出我的错误,而不是问我怎样确定的了。更何况她也告诉我一切,避免发生不愉快的事。”
            “那么我去把汤给弄热!”房东十分开心地走到厨房里去,打开微波炉,把鸡汤给放入。我做了个深呼吸,赶紧回到我二楼的房间,准备享受沐浴带来的清爽。一整天呆在解剖室,身上的尸臭味真令人难受。
            我慢慢地走下楼,看见刚才神气飞扬的赋衡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他整个人放松地躺着,口中的棒棒糖缓慢地旋转着。房东双手还带着隔热手套,打了个手势,说是鸡汤已经放在坐上了。
            我象征性地点点点头,和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喝完,她才脱下手套,把它挂在微波炉旁,上楼去休息。
            扭开水龙头,让水点撒在我身上,让它们慢慢地滑落,心里一直在想着下午被送来的那具尸体。
            “到底是谁这么恨他,竟然生气到用一大把刀插他的脸,让他面目全非?又或是他踩到机关?不,我想太多了,怎么会有机关?对了,赋衡也没说遇害地点,也就是说那个死者八成是误踩机关!”我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先进机关,也有些是使用互联网控制机关,等死者走到机关前,就启动机关。到时候就可以说自己在新山,没有机会到吉隆坡杀人了。
            我走出浴室,就看见赋衡坐在饭桌旁,陷入思绪,口中已经没有棒棒糖的陪伴。我不理会他,盛了一盘饭喝一碗鸡汤,就坐下享受我的晚餐。
            房东熬的鸡汤十分鲜甜,可媲美酒店餐厅的食物,不到一会儿就被我咕噜咕噜喝个精光。
            “你相信神吗?”赋衡望着我。他脸色苍白,一对又大又深的黑眼圈,眼睛睁得十分大,和正常的比例相差甚远,真不晓得他是不是患上失眠症。下午没看清他的样子是因为解剖室的光线不充足,而这次是灯光打在他脸上,我才能看清楚他的长相。
            “不太相信。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为什么没受到神的谴责?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总是好人被受到欺负?”我提出两道我认为足以反击他的问题,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沾沾自喜。
            “你怎样知道坏人没受到谴责?神不一定要他们关进监牢,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去惩罚他们,如病痛和恶梦。”
            “恶梦?”我噗哧一声,差点没笑出来。
            “一场恶梦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是每夜都做同一场恶梦呢?那绝对是精神上的折磨。”赋衡站了起来,问我想不想跟进那死者的案子,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进了他的房间,发现里面杂乱无章,床边堆满了许多文件夹,床头全都是棒棒糖。只是半天的时间,竟然把只有床、衣橱和梳妆台的房间给挤满。
            “对不起,我负责‘官方和私人’的案子,明天还得去命案现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那儿看警方收集到什么证物。”他似笑非笑地说,用手指着床边,示意我坐下。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行?一边查案、一边跟踪不是很忙吗?倒不如做全职警探。”我听完他所接的不只是警方的案子,还有自己侦探社的案子后,马上皱着眉头,难怪他的黑眼圈这么深。
            “我比较喜欢自己当老板的滋味,不喜欢坐在警局等薪水。”他弯下腰,翻动那些文件夹,应该是在找那命案的资料。
            “那为什么警方会要你一起破案?他们不是很怕让人民怀疑他们的能力吗?”我开始对他的背景感兴趣了。
            “这是因为我叔叔是警长的朋友,便介绍我给他认识。我也不想成名,就让媒体宣布案子都是警长破的。这件事没有什么人知道。反正他们也付了我一点可观的奖励金。啊!找到了!”他兴高采烈地捉着一个文件夹,上面念着一张白纸,写着“正方形之谜”五个粗体字。他打开文件夹,并递给我。
            第一张A4纸贴着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那死者死后倒在地上的所在地。他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脸,右手食指指着他临死前用手画的正方形,以弓形姿势向左边地躺在地砖上。
            “你知道那正方形的意思吗?”我被那正方形所吸引。
            “可能和凶手有关,也有可能是和凶器有关,更有可能是凶手自己用死者的右手来画的。”他用左手托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为什么凶手会留下正方形?是警告?还是向警方宣战?”我开始觉得这个凶手十分狂妄自大,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似乎这一切都是阴谋。
            “可能只是想模糊本案的焦点,让警方们绞尽脑汁去想象正方形的意思。不过,这凶手很马虎。”赋衡说。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凶手马虎的原因。他花不了几秒就看出我的茫然,便用手指指着死者的右手。我仔细一看,他右手腕血迹比较模糊,似乎被擦过。
            “还不只是这样,我知道凶手是会中文字的人,而且是个左撇子,蹲在死者身后画下正方形。”赋衡只凭手腕上的模糊血迹竟然能够获得那么多要点。
            他指着第二张照片,为我解释:“死者脉搏处有四个模糊点,最小的模糊点是最下边的,那是小指的地方,另一边只有一个模糊点,所以是拇指。有了这两个线索,就能推断出凶手是左撇子,而且是蹲在死者身后……死者身后的血被擦过,大概是凶手没注意到而不小心踩到的。随后,他用纸巾擦掉,遗留下纸巾的纤维。再加上他画的正方形是照着口的笔画,以三画来画完正方形,第二画出现了横竖勾。”
            我开始对赋衡打从心底佩服他,连一丁点的小细节也能引申出这么多观点。看来明天的“案发现场一游”一定“受益不浅”。我赞他观察力好时,他却说:“观察力不好永远当不成侦探。其破案关键在于那些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
            我突然想起之前我在浴室时的想法,便告诉他:“凶手会不会是用什么机关来杀人,然后再悄悄走入命案现场画正方形?”他紧抱着枕头,不说话了。
            “不。那正方形一定是他后来才画的,也有可能一早就想画……不可能,他应该是先收好凶器,然后才捉住死者的右手来画。”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他继续向我解释他如此推断的原因,说血迹上有三个脚印,但只露出脚跟印。离大门最远的脚跟印是凶手越过血迹是不慎踩上的。离大门最近的是凶手打算离开时不小心在踩上的。但这脚跟印和之前的不一样,因为凶手踩上后,再用脚跟转身。第三个脚印就是之前留下纤维的地方。
            他说这凶手临走前才想要画正方形,然后马上转身,所以才会留下第二个脚印。转身的姿势说不定会和步操的转身一模一样,因为都是用脚跟来转身的。
            “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突然,一个想法就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请说。”
            “你是不是凶手?”
            赋衡顿时僵住,用那又深又暗的双眼直直瞪着我看。然后,他笑了。他说如果他是凶手的话是不可能告诉我这么多。
            我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就向他说晚安了:“我还得赶做那死者的报告呢!”
            他愣了一会儿,对我炫耀说:“啊?我还得赶做28份侦查到的报告呢!”
            我离开他那杂乱无章的房间后,心里开始责怪房东竟然把房间租给一个不爱整洁的小伙子。对着手提电脑做我的报告,电脑的辐射弄得我的双眼变得干巴巴的,失去潮湿。我把背伸直,打个懒腰,望一望桌前的闹钟,发现再过五分钟就告别倾盆大雨的星期三了。
            我用力以背向后推办公椅,看来我又不能好好享受浓厚咖啡带来的那股神秘的天然气息了。
            我走出房间,发现在我隔壁的赋衡已经不在房间了。慢慢走下楼梯,看见他啃着房东今早刚买的富士苹果,眼神呆滞,对着前方32寸的平面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他听见我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对我挤个友善的笑容。我点点头,回应他的笑容。
            “熬夜吗?”他看见我一脸疲倦的样子,不可能认为我失眠了。
            “唔。”我简单地随便敷衍他,连打了几个呵欠。
            “吃苹果吧!吃苹果比喝咖啡更健康,提神效果也不比咖啡差。”赋衡咬下那鲜红的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那袋苹果,选了一个不算太小,却又不会吃得太饱的苹果,随意冲洗苹果,就忙送入口中。苹果汁在口中兴奋地刺激我的味蕾,让我马上精神了起来。然后,我便打算回房继续做我的报告了。
            “呃,你能陪我一会儿吗?”赋衡像被电流刺激到一样,马上站了起来,用他那目中无人的眼神看着我。我本想说我要赶报告,但是他有28份报告都还没做,如果用这个来当借口,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
            “可以啊,不过我明天一早可得上班,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啊!呵呵……”我想起明天一早又得上班,便找这个借口来“限制”我和他的谈话时间。再加上,像他那种聪明人,应该会认为这句话是一种婉转地拒绝了吧?
            “也对,我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不应该耽误你休息时间。不过,我尽量简短我们之间的谈话。呵呵……”赋衡学我的口气干笑,似乎在示威,故意扮不知道我的意思,这样就可以把我留住了。
            我心里嘀咕着,认定赋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宁可扮无知,也要达成他的目的。我走上前去,坐了下来,用力地啃咬那富士苹果。
“你相信神吗?”赋衡又再问我同一道问题,想必他要让我相信神的存在。不过,我绝不可以认输,一定要反驳他,让他无法达成目的。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丢脸,一个充满人生经验的三十岁男人竟输给一个刚出道的二十岁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是多么丢脸的事啊!
“不相信。无论你是否相信,都没有办法逼我相信祂们的存在。神是一种限制,就像印度关着大象的小栏一样,只是一种限制,让人类无法继续伸展。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不会因为私利而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所谓的神,就只是传教士开的玩笑。”我像个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完我的见解,一方面认为这样足以反驳他的看法,另一方面觉得沾沾自喜,仅仅一秒的时间就能够想出没有人能反驳得了的见解。
“不错不错,说得头头是道。神是否存在,还是个谜。懂的人又不能准确地告诉我们,不懂的人又一大群。你说得对,这也许是传教士想要让人一心向善的借口。”赋衡的回答就像根刺,把我给刺伤了,就是那句不懂的人有一大群,摆明就是说我笨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从下午到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好过分哦!”赋衡调皮地笑着,终于像个正常年龄的年轻人了,不然我可能会想要自杀,自己在年轻时只会做那些幼稚加无聊的事情。
“我的名字是‘什么名字’。你刚才说的。”我开玩笑地说。
“啥?你这人真风趣啊!”赋衡打了个响指。我想,他所谓的风趣就是无聊的意思吧?
“黄俊文。黄是黄色的黄,英俊的俊,文学的文。”我说。
“蛮好听的名字。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2011年5月2日星期一

《音符》——编后语

                《音符》的结局,改了又改,不过大致上都有一个共同点——谢恬馨身旁的那位不会是刘翊翔。
                刚开始构思,是谢恬馨最后遇上司徒熙之,两人一起走上红地毯。后来,又改成,谢恬馨遇上已婚的司徒熙之(接近我最后的结局版本),后悔当初没有接受熙之成为男友。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而结局选用张靓颖的《如果这就是爱情》,纯属今年某月某一天,突然想到的,因为本人认为,使用这个歌曲作为结局,挺适合的,你们觉得如何呢?
                而接下来将在本人的小说网发布的,应该会是悬疑的侦探小说——《正方形》。事先说明,这侦探小说每一章节都比我之前的还要长得多,所以……我有可能会因为这样,结果没有办法每个星期一定期上载,还盼读者多多包容啊!
                《正方形》这篇小说,本来是要拿去参加比赛的,不过后来,因为有丁点不符合比赛需求,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Lz,我先在此感激不尽了!

《音符》——第二十章

                十年后。
                恬馨从公司走了出来,发现外面下着大雨,不禁皱了眉头,暗骂了几句。
                由于只是刚踏入工作环境不久,还没有什么能力买一辆车来以车代步。
                她走在人行道上,撑着一把伞,让雨水打在伞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走着走着,她被一家新开的咖啡馆所吸引了。
                亭。
                亭。仅一个字作为店名。
                都市人休息的小亭。忙碌后,在小亭里歇息,品尝一杯浓郁的咖啡,暂且忘了都市的繁忙与压力。
                去看下吧!反正回到家后也没事做。恬馨心想。
                她上前去,关上雨伞,推开玻璃门,环系在玻璃门把上的小叮铃马上叮铃叮铃地响起。
                里面没有多少人,但咖啡馆土色土香,却吸引了恬馨。咖啡馆里并没有北极般的冷气,却有点温暖。而咖啡馆里充满了咖啡那诱人的香味,让恬馨忍不住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咖啡馆里播放着不知名的钢琴曲,放眼过去,原来有位妙龄女子正弹着一个具有古典色彩的钢琴呢!咖啡馆中央更放了个小舞台,让客人随时随地可以上台去唱歌助兴。
                一位长得可爱的女侍应生轻轻地把菜单交给恬馨,轻轻地微笑着。
                在这个人心险恶的社会上,这种待客至上的微笑,还真是少见啊!恬馨心想。
                那菜单美仑美奂,让恬馨不禁佩服设计菜单的那位。
                “菜单是谁设计的?”恬馨把菜单交给侍应生,随口问问。
                “老板和老板娘咯!”侍应生微笑道。
                “那我要一杯蓝山咖啡。”
                “谢谢,请稍等。”侍应生回到了柜台。
                恬馨坐的位子,是“半厢房式”的位子,位子旁放了些许杂志和小说,供这些咖啡爱好者啃书来消磨时间。
                恬馨拿出第一份杂志,记忆匣子顿时被打开,只因封面故事是关于一位创作型歌手与一位女作家的恋情。
                杂志的封面上,那位歌手搂着女作家的腰,向镜头微笑——热恋中的微笑。
                他们俩,将在明年结婚。
                他们俩,都知道这世界上有谢恬馨这个人。
                他们俩,就是当年的刘翊翔和织田美奈子。
                这杂志勾起了恬馨那伤心的初恋,她把杂志放回原位,做了个深呼吸。
                她想起昨天在邮箱里收到了一封请柬,要请她去参加婚宴。
                她当时才发觉,原来文宣和凯强在一起好久了。
                慧文很潇洒地说自己不需要爱情,提起了背包,开始了她的背包旅行。她的目标是环游世界一周,拯救那些穷困家庭的小孩,让他们三餐温饱。
                “小姐,您的咖啡。”
                不是女侍应生的声音,是一位男士的声音。
                那个男士笑了笑,坐在恬馨正对面。
                “先生,你……”恬馨被他这个举动吓着了。
                “妳忘记我是谁啦?谢恬馨。”
                恬馨听后,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男士有点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
                “熙之?”
                “还好你没忘记我这个小学朋友啊!”熙之笑了笑。
                “现在你从事什么行业了?”恬馨随口问问。
                “看不出来吗?”熙之指了指咖啡。
                “侍应生?”
                “妳太抬举我了!我有点内向,不适合这工作。所以,妳答错了!”熙之笑了。琴声停止了,那位妙龄女子走了过来,坐在熙之旁。
                “所以,你是咖啡馆的老板?”
                “答对了!不过,这只是我的副业。严格上来说,我身旁的这位女士才是老板。”熙之笑了笑。
                “妳好,我是张雯枫。”那位女子伸出手,与恬馨握握手。
                “我的正业只不过是个教师。”
                “你怎样认识雯枫的?”
                “当初我去学钢琴的时候,她就是钢琴老师的女儿。就这样认识了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也绑架了她下半生。”
                “绑架?”
                “对啊!我用戒指,成功绑架了她的下半生。”熙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结婚就说结婚啦!何必说到这么恐怖?”雯枫笑了。
                “这么久没见,我和雯枫就表演一曲给妳吧!”熙之和雯枫站了起来。
                “不用了啦!”恬馨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只是一首歌的时间而已。所以,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熙之俏皮地唱着周杰伦的歌曲,恬馨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
                于是,熙之坐在钢琴椅上,雯枫则站在咖啡馆的小舞台上,站在麦克风前。
                琴声响起,带点感伤的歌声,让恬馨不禁回想起自己那充满遗憾的初恋。

                你做了选择,对的错的
                我只能承受,心是痛的
                怀疑你舍得,我被伤得那么深
                就放声哭了,何必再强忍

                恬馨想起,这是张靓颖的《如果这就是爱情》。她对这首歌印象不多,或许经熙之琴声中与雯枫口中,她会永远记得这首歌曲。

                我没有选择,我不再完整
                原来最后的吻,如此冰冷
                你只能默认,我要被割舍
                眼看着,你走了

                恬馨不会忘记床头的那些照片,不会忘记快熟面配半生熟鸡蛋的味道,更不会忘记翊翔那令她心碎的“唔”一声。

                如果这不是结局,如果我还爱你
                如果我愿相信,你就是唯一
                如果你听到这里,如果你依然放弃
                那这就是爱情,我难以抗拒

                我是不是还喜欢翊翔?恬馨开始反问自己。她怀疑自己只是怀念初恋,早已不再对翊翔存有任何男女私情了。

                如果这就是爱情,本来就不公平
                你不需要讲理,我可以离去
                如果我成全了你,如果我能祝福你
                那不是我看清,是我证明,我爱你

                恬馨当初哭着跑回家,竟然从翊翔家一直跑到巴士总站去。当她回到家时,可说是身心交瘁,差点崩溃了。

                灰色的天空,无法猜透
                多余的眼泪,无法挽留
                什么都牵动,感觉真的好脆弱
                被呵护的人,原来不是我

                恬馨躲在房里,静静地哭泣,却差点吓坏了家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过后,时常与她作对的韩寒竟然是第一个安慰她的人。;当初翊翔写的歌,尽是对前女友——织田美奈子的怀念,让恬馨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要你走,我不想放手
                却又不能够奢求,同情的温柔
                你可以自由,我愿意承受
                把昨天,留给我

                翊翔事后打了很多通电话,但一一都被韩寒挂了。虽说是恬馨先提分手,但是她当时却没有分手的意愿,只是希望翊翔能够诚实地对待自己的感情。
                翊翔想要挽留,但恬馨却不希望复合,因为她知道,翊翔喜欢的是美奈子,而不是自己。翊翔所做的一切,大概只是同情她而已。
                雯枫唱完后,行了个90度的鞠躬,得了全场的掌声。所有顾客都赞不绝口,有的还说可以到唱片公司去报到了呢!
                熙之回到恬馨的位子上,雯枫却回到钢琴前,继续为顾客献上一首首的钢琴曲。
                “你……这算是音乐餐厅?”恬馨想起了海螺。
                “算是吧?尽管舞台小得可怜。对了,妳最近还好吗?”
                “还好,在一家公司担任小秘书。”
                “听说,妳有男朋友了。妳男友呢?”
                “分了。高中一那年就分了。”
                “相处了多久?”
                “一两个月。”
                “这么快啊?”
                “是啊!”
                “他有别的女生?”
                “是啊!对了,高中一那年,你那次的告白,是真的吗?”恬馨回想起当初是自己问熙之喜欢哪位女生的,现在回想起,觉得自己有点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真假假,我们早就被世俗蒙蔽了双眼,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到底是真,还是假啊?”恬馨讨厌这种只是回应,不回答的话。
                “真的。当初我真的爱上了妳。”熙之叹了口气。
                “如果当年,我接受了你,成为我的男友,结局会否不一样?”恬馨喝了喝咖啡。
                “或许吧!不过,一切都太迟了。现在,只有‘如果’的份。”
                恬馨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把咖啡钱留下,但却被熙之退了回来。
                “请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喝杯咖啡,没什么大不了的。”熙之露出笑容,恬馨知道,那只是友谊的笑容,纯粹只能是友谊。
                恬馨道了谢,拿了伞,发现雨已经停了,向熙之告别后,便搭轻快铁,回到家去了。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里。
                突然,雨又开始下了。

《音符》完